生命本能
隐性ABO，大量冥医视角，默杏
默苍离生而为A，对自己的生理性别很不满意，因为A其实依旧会受易感期信息素等影响而增加情绪被左右的风险。他足够性冷淡，但生物进化中遗留的顽疾比各种缠身病痛更蛮不讲理更不可控制。
于是一天握着抑制剂的默苍离忽感怒从心起，黏软的情绪从毛孔里析出，散到狭小空间里，浓度不高不低，却足以催促他起身，直截了当地，亲手动刀摘除自己脖颈上的腺体。
同居人冥医回家一开门就嚷嚷要上厕所，结果见到的是堪称凶杀现场的狼藉洗手间。被默苍离削下的东西很随意地丢在米白瓷砖上，情与欲方面掌生握死的器官，如今只是一团无用的血颓腐肉而已。
而凶杀犯兼受害人全身是血一脸漠然地在客厅看九界环报。
正经医生杏花君说崩溃都是轻的：这人真的是疯的，哪有A这样自残自戕？闻所未闻！即使如此杏花君还是很快判断出第二件事：默教授大概觉得在卧室进行此举会引起他不必要的更一步的崩溃所以才在洗手间动的刀子，目的是方便他回来收拾。
好一份丧心病狂的体贴！杏花君边骂边迅速善后，嘴上喋喋不休，手却是稳的。
默苍离似乎并不领情，只说，杏花，好吵。杏花君骂得更不依不饶，紧急处理收工的瞬间，瞅着眼前那苍白的冷色薄纸下青紫色的血管纹路，却是刹那分心：
他下次不会也这样吧？万一真的死了怎么办？谁来救他？……我吗？
一代国手冥医杏花君，铁腕神医，对无理取闹的病人自有一套钳制收服手段，历心劫排万难，按理说心性坚韧，甚少自疑。奈何对面是默苍离——
默苍离瘦削，除了骨架天赐的缘故，骇人的脑力消耗也不可避免地蚕食他的身体。默苍离智高通天，算无遗策，唯独对自己的健康不留心，只勉勉强强活着。
默苍离跟冥医杏花君，名义上是同居人，但论起关系，其实就是普通室友，平时各忙各的。杏花君人水心善，真心担忧默苍离那看起来易散的骨头架子。但默苍离画开一道不容置疑不容探寻的线，只留杏花君在线外心急如焚。
一如默苍离允许他救助自己，把自己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却从来不知道配合他，改善哪怕一点点的健康状况。默苍离完全主导了他——何其荒谬！岂有此理！哪有这样的医生！哪有这样的病患！哪有这样的医患关系！
……哪有这样的朋友。
再有下次，你就等我给你收尸！冥医杏花君嘟嘟囔囔。他心直口快，向来兜里藏不住话，面对默苍离，更是连心都要剖出来献到跟前。尽管对面反应平平。
默苍离沉默不语，只盯着地板凝固的斑斑血迹，好像在走神。
杏花。
冥医收拾东西准备站起来时默苍离突然叫住他，问，晚饭吃什么。
吃鱼。杏花君没好气答道。
然后默苍离又不搭理他了。杏花君认识他那么久，也从不是靠默苍离的主动来延续两人的相处时间，于是又是一通单方面泄愤似的大声数落，这才气呼呼钻进卫生间。
卫生间搁在白晃晃的光下，像一块刚结束屠宰工作的砧板。平心而论，或许就是。白炽灯下肚破肠流的鱼在他手里翻转，一如病患伤痕累累的体躯。只一瞬间，冥医杏花君手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他定睛一看，原来是砧板的鱼尾挣扎一通，甩到了他指肚。
厨房外面传来乒乒乓乓一串响，杏花君手起刀落熟练利索地了结那鱼的生平，跑出厨房前嘴比手更急：默苍离你真当自己不贫血啊还趴趴走——
吃完饭默苍离在看纪录片。默苍离之前偶尔也会看纪录片。他消遣时间的方式单一且贫匮，甚至谈不上娱乐二字。杏花君最最看不惯他一个人待着，也会陪着看两眼。默苍离看东西也不挑，再毫无起伏的东西，也比他波澜不惊的表情来得生动。杏花君看纪录片会困，看默苍离却不会觉得乏味，荧光点点亮在默苍离琥珀色虹膜上，落雪似的。他很喜欢，很喜欢。
今天杏花君路过，刚好瞧见屏幕里一片茫茫的海，仅剩半截身子的鱼靠一颗心，一对腮，几节肝肠，在水里泡着，蠕——游动起来。
杏花君登时跳起来夺过遥控器就要换台，还挤进沙发里，往默苍离那边靠了靠。默苍离一言不发，似乎没有异议。
自然本能不似人类意志，是蛮不讲理的。能与之对抗的，也唯有兽近乎怪般的骇人本能。默苍离怎么这样了还不死……这样破败残缺的身体，不堪重负的心，怎么还不死？杏花君再迟钝，一瞬间还是害怕了。但他对待问题的态度不过如此，也只是换台，跟他紧紧挨着，传递体温。没什么用。但既然默苍离默许，就是一种无用之用。
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